城是可以进去的,城里的人也是想过要出来的。当钱钟书完成那一部旷世之著,之后的一切似乎都有了方鸿渐的影子。
当初还是很小的时候,就有人教育我们,其中最大的诱惑就是“大学”这个词了。在儿时的记忆中,大学生近乎是一种被神化了的人,远远的看过去,大抵还能看到隐隐地些许光环。而自从家族里有人上了大学,他们就已经成了一种象征,一块界碑,一条横亘在我们前行路途中急奔的湍流。超越就意味着曙光,曙光会引领着我们不断超越。
于是我们像夸父一样向着自己心中的太阳出发了,虽然日中以后南辕北辙,然而我们相信自己,也相信明天,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在东方某一地点拥抱彼此。踏上那一段征程就只有往前的路,纵然有过迂回,有时候也迷恋山水,可是谁能阻挡得了我们走近向往之城的脚步,谁又曾阻挡过……
厚实的城墙,紧闭的城门,鹰在上空盘旋着,俯冲而入,麻雀徘徊在它四周哀婉啼鸣。
谁曾想过动力来自最原始的欲望,理想确是最无知的冲动,而这两者其实都是虚荣心。上了大学,回头一看,这样的经历不正是方鸿渐去任教的那一段生活的真实写照吗?我们一样地迷茫过,一样地放弃过,一样有坐车颠簸的日子,一样到处盖过公章,一样狼吞虎咽的吃过烤山芋,一样走过泥泞……
我们每个人都是一座城,我们不断进城,不断出城。直到上了大学,我们以为走进了皇宫,可实际上皇宫也是一座城,那是一座密不透风的不夜城。
本以为最坚固的堡垒易守难攻,本以为易守难攻的城最能够安居乐业,可是积极向上的不是一种拼搏,这里成了逃避社会的世外桃源。学校其实就是一座寺庙,他给你一种思想,给你一条道路,我们都曾在西去的途中追打过白骨精。学校一层一层堆砌成一座佛塔,我们就是那个扫地僧,来自塔顶的那颗舍利子。我们一层一层往下扫,为了所谓的心灵的清净,而到头来所有的尘垢积在了最下面一层,堵了门,堵了窗,蒙蔽了视线。于是有人看到一群瞎子,像饿极的苍蝇般在孤荒的沙漠中东突西走、互相残杀。
我们走不出大学,我们走出了大学,阳光反而显得刺眼;我们走不出大学,我们走出了大学,可心里积满灰尘身影沧桑、前途迷茫。有的人走了出去,没出去的自己成了灰尘,于是那一座那一层彻底地荒芜了。
起风了,风大了,尘土漫天飞扬,于是有了尘暴,于是有人植树,有人蓄水,有的人倾家荡产,有的人一夜暴富。社会的一角异军突起,非主流成了主流。有的在消失,有的在滋长,消失的再也见不到了,滋长的终有一天也会消失。
一块豆腐从外面到里面都是软的,而炒了肉之后就显得美味可口。就像大学,从建筑到学生都是颓废的,而有了文凭看起来就显得勃勃生机。
豆腐是乏味的,所以大多数人是来吃肉的,吃了肉之后豆腐就剩下了,所以黑心的老板只需要一个麻利的服务员,和一个巧手的厨师就可以省下一大笔买豆腐的钱。不巧的是,吃这种菜的人也一样没有一个不黑心。
一种思想统治了几千年的历史,这样的思想和历史都是病态的,好比一种制度、一种习惯延续久了就会千疮百孔。
其实大学不是一个所在,而是一种思想,涌动的思想才有生命力,因为静止者只是一个航标,动的才是不会止息的流水,是一种不竭的传承。然而这样的思想,如同那一座塔,扫地的人多了,反而显得不干净了。
一直都在前进,一直都在后退,我们就是一个点,在时空中穿梭往来。我们只是一个点,不论坐标是多少,只是一个,因为一个坐标只有一个点。所以标上A、B还是C都是无关紧要的,目标才是本质的。
一片叶子落下,总是在某一棵树上留下一个缺口,追根溯源还是会有结果的。